张灯结彩,鞭炮齐鸣。韩家州的六月,十多年没有这样的风景了。
小阿惠兴奋了,在灯笼里飞来飞去,乱转。康阿桂也没管,背着手四处转悠。
74岁的她早已没了年轻的活力,前些日子都是一个人和小阿惠待在家里。好不容易家人团聚,她却不顾家人劝阻,非要回韩家洲,感受感受故乡的端午节。
“外婆,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?”
康阿桂摸摸小阿惠的脑袋:“去看赛龙舟!”
“赛龙舟?家里那边就有,为什么非要来这里看?”小阿惠有些失望,这玩意儿年年有,年年看,没意思!
康阿桂不以为意:“今年不一样!今年韩天他们要赛龙舟!”
“他们也会划龙舟!”小阿惠兴奋得要跳起来。
“那当然!”
康阿桂有些自豪地想:“想当年,我们这儿个个会凫水,人人会划船!你们这些小子,就可劲儿羡慕吧!”
“嘿!外婆,那是咱家的龙头吧!”小阿惠吃惊的指向一排龙舟中的青龙。
康阿桂看向那青龙龙头,思绪回到了2010年那个6月。
“阿桂,龙头交到你们家,可要好生保管呀!”
那时候她和丈夫珍重地接过龙首,却万万没想到,那会是他们韩家洲最后一次龙船会。
自那以后,韩家洲的人集体迁徙,他们也再没有机会把这龙头交给下一家。
直到不久前,韩天他们要再办龙舟,这龙头才终于有机会得以重新面世。
“外婆!他们开始了!”
康阿桂的思绪被拉回来,她看向茫茫的汉江水。
……
今年的汉江水汹涌得好像要吃人。
韩天舔了舔嘴唇,打了个呼哨,提起了神。他面色凝重,双手把住舵。
水势汹涌,龙船摇荡。回归的青龙仿佛被这涛涛的汉江水宣战,誓要和它一较高下。
“来吧!”韩天想到:“今年,青龙一定腾天!”
比赛开始,鼓声响起,青龙一举冲在前面,再入汉水,翻江倒海!
身后白龙咬住不放,不肯拉开一点距离。
青龙上的汉子们奋力挥舞船桨,要绞出一片天,闯出一片地,飞溅的水花又倒过头来借这汉子们的力来打他们的身子,仿佛是火花要淬炼他们的意志,要重塑他们的身躯。
青龙压水而前,水却推它回去,韩天掌着舵,龙船被水冲得左摇右晃。韩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,龙船一右转,他立马左倾身体;一左转,他立马右倾身体。他俊朗的脸上冒着汗,双目却如同有火焰一般,死死盯着前方的龙头,半点不落。
“嘿,今儿个,我是这龙的意志!”韩天想。
木头做的龙在他手上突然有了灵魂!深沉厚重的青色回到汉江熟悉的水后有了灵魂!它眉毛张扬,一双大眼炯炯有神,牙齿尖锐,黑须浓稠,它的青色融合在汉江的山中,它的身躯舞动在汉江的水里!
鼓声的节奏,汉子们齐声的“加油”,都是它回归的长啸龙吟!
身后白龙、黑龙死追不放,如同黑白的箭要它这个外来者回去!可它怎么会是外来者,它土生土长,它是汉水的孩子,今天,它要回来!
鼓声激烈,汉子们不顾两个手臂的酸涩,应和着鼓声,更加卖力挥舞起来。用尽力气吧,龙!要这汉水再度记得你,再度想起你,想起她离去多年的儿子!
可力气终是有限的,纵使青龙再努力,也是力量不足,眼睁睁看着那白龙反超了去。
难道,输了吗?水的阻力越来越重,众人都缓了下来。青龙被汉水拒绝了吗?青龙慢下来了。
也终于,青龙有机会好好体会一下汉水了。她依旧温柔,包围着它。
是啊,母亲怎么会忘记儿子呢?
那日日夜夜都盼着孩子归来的汉江,那温柔的汉江,怎么会忘记她的孩子!
韩天盯着龙头,心有所感:“大家,那白龙也要不行了!我们调整状态,再夺第一!”
鼓声再度铿锵,汉子们再度用力!
青龙又向前冲去,那白龙努力冲刺,两边开始新一轮角逐。
来吧,游龙,今日归巢!
岸上,康阿桂早已泪流满面......
稿源:荆楚网(湖北日报网)
作者:周秋彤(汉江师范学院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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