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次去浙江,都想看看钱塘江潮,2023年中秋节总算圆了这个梦,我不负潮,潮却有点负我。
姨妹开车陪我们一家去看潮,她们来浙江多年,从打工到当老板,已在杭州市区买两套房了,也没抽个空看潮,她说:“这些年都忙着做生意,哪有闲心看潮;再说,我们是谁,是在长江边上、洞庭湖边上长大的,看惯了大风大浪。”
我们9点半就到了杭州市萧山区美女坝看潮点。我有三个发现,发现钱塘江比老家湖北监利的长江还宽,钱塘江堤比荆江大堤要矮,护卫看潮的警察和志愿者比游人还多。
一打听,潮要下午才来,这要等多久!太阳底下没个地方躲荫,堤上堤下来来回回地跑,带的几样水果早吃完了,买了几块煎饼吃,喝了几瓶矿泉水,像等新娘的花轿一样等着潮的到来。
上网查了一下,钱塘江最早见名于《山海经》,是吴越文化的主要发源地之一。这条江从安徽南部流来,过浙江,经杭州湾入东海。浙江河段分上下游,上游富阳段称为富春江,下游杭州段称为钱塘江。钱塘江古称“浙江”,又名“折江”“之江”“罗刹江”。钱塘江潮是世界一大自然奇观,是天体引力和地球自转的离心作用,加上杭州湾钱塘江喇叭口的特殊地形所造成的特大涌潮。钱塘江观潮是历史悠久的传统民俗,始于汉魏,兴盛至今。中秋节前后为观潮最佳时节,农历八月十八的潮水最大。
历代名人歌咏钱塘江潮,佳作如潮。李白写“浙江八月何如此,涛如连山喷雪来”;刘禹锡写“八月涛声吼地来,头高数丈触地回”;苏轼写“八月十八潮,壮观天下无”;范仲淹写“海面雷霆聚,江心瀑布横”。当代伟人毛泽东写《七绝·观潮》:“千里波涛滚滚来,雪花飞向钓鱼台。人山纷赞阵容阔,铁马从容杀敌回。”
“来了来了!”不时有人喊,引得大家一次次从堤下往堤上跑。人越来越多,堤上堤下都是人,一对对的,一家家的,一群群的。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了,出来旅游的越来越多了,每年的五一、十一长假到处人挤人,最近三年新冠疫情把大家憋苦了,今年国庆中秋连在一起,旅游便如井喷一样。浙江是旅游大省,他们“干在实处、走在前列、勇立潮头”,这些年大事喜事不断,2016年的杭州G20峰会,眼下正在举办亚运会,来浙江观光的“游客潮”如钱塘江潮一样“汹涌澎湃”。
坚持就是胜利。下午一点左右,似乎发现江上游隐约有一条白线,有的说是潮水线,有的说是大桥线,因江上有好几座斜拉索大桥,分不明白。我用一个山头定位,认准了白线确实在缓缓地移动,真的是潮水线,越来越明确,钱塘江的潮水终于来了,人群中传出兴奋的高喊。
堤下的游人全跑上来了,都扑在堤面装有铁丝网的防浪水泥坝上,高个儿抢占了好位置,矮个儿使劲往前挤,小孩儿找着空子就钻,我的女儿女婿索性叠着罗汉看。一队队警察走来走去,扬声器一遍遍喊着“请注意安全”。
辽阔的江面风平浪静,潮水一条线地向我们涌来,是那种“素练横江,漫漫平沙起白虹”的情景,这就是典型的“一线潮”。不一会儿那条线拆分成两条线、三条线,有点像齐步行走的队伍忽然分列展开、各成一队。耳边传来轰轰隆隆的沉响,响声越来越大,犹如万鼓齐擂,震耳发麻。涌潮来到眼前,似有万马奔腾不可阻挡之势、雷霆万钧不可抗拒之力,但远没有书中描写的“丈把高的潮头”,只见一些略高于水面的白头浪花朝前翻滚。虽然如此,也足以让期盼已久的游客们狂喜狂呼:“哎啊啊”“哎哟喂”“好看好看”“好美好美”。
人们一边喊一边用手机“狂拍”,有的把手机举过头顶“盲拍”,有的把手机从铁丝网缝里斜钻出去“抢拍”,有几人带了自拍杆,故能优越地把杆子伸得老长老长、举得老高老高“遥拍”,只可怜好些站在后排的矮个子不停地跳起来举起手机“抓拍”。有一个抱着孩子的红衣女子站在最后排,他望着孩子笑、孩子望着他笑,似乎跟身边的浪潮人潮欢呼潮没一点关系,显得格外的宁静甜美。
潮头涌过眼前,涌向下游,扑向美女坝。美女坝是由南向北直入江中的一条丁字坝,始建于唐,屡建于后,续建于今。咆哮而去的潮水一部分很轻松很丝滑很柔美地翻过了大坝,更大的潮流被大坝拦截反射折回,在大堤与大坝交叉角形成猛烈撞击,激起滔天巨浪,然后以泰山压顶之势翻卷回头,就像高铁载着“雪山”,风驰电掣地回奔,又如雄狮怒吼,惊天动地,这大概就是人们津津乐道的“美女二回头",是钱塘江最好看的“回头潮”之一,确实有“惊涛拍岸、卷起千堆雪”的壮美气势,但远未到抖音里发的“滔天浊浪排空来,满堤游人尽被埋”的震撼效果。
潮水走远了,江面浪花混浊,平静如初。如同一场音乐盛会,千里伏笔,百般酝酿,终于高潮叠起,忽然嘎然而止。人们意犹未尽,不愿散去。那个抱在怀里的孩子突然兴奋地尖叫,惹得众人一齐看他娘俩。姨妹笑着说:“好看不精彩,只相当于长江八级风浪。”是的,三个多小时等待,三分钟看潮,算是见识了钱塘江潮,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狂潮,人世间美好享受大抵如此,就这味!正如苏轼所写:“庐山烟雨浙江潮,未到千般恨不消。到得还来别无事,庐山烟雨浙江潮。”看了,值了,走了!
(作者:余爱民)